湖南省登山隊在攀登途中。 湖南省登山隊供圖

2023年5月26日，海拔6000米左右高空拍攝的珠穆朗瑪峰(無人機照片)。新華社發(fā)

華聲在線全媒體記者 陳普莊 蔡矜宜

時至5月底，珠穆朗瑪峰地區(qū)今春登山季臨近尾聲。

據(jù)統(tǒng)計，珠峰南坡所在的尼泊爾，今年共發(fā)放478張登山許可，創(chuàng)歷史紀錄。今年共有8名湖南人從南坡登上海拔8848.86米的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瑪峰，登頂人數(shù)接近此前的歷史總和。

湖南省登山隊今年共派出一支9人的隊伍出征，開創(chuàng)了我省登山運動員以團隊形式成建制地攀登珠峰的先河。

越來越多的人實現(xiàn)“珠峰夢”的背后，是登山運動的普及和全民健身理念深入人心。今年湖南攀登者的“集體爆發(fā)”，也讓我們有機會更近距離地了解真實的珠峰與珠峰攀登。

最艱難的一年，湖南人集體爆發(fā)

2007年，徐江雷成為第一位登上珠峰的湖南人。

16年之后，他的女兒徐卓媛成為第10位登上珠峰的湖南人。

據(jù)不完全統(tǒng)計，截至目前，今年湖南共有8人完成登頂。其中徐卓媛和李道勇、曾乖、唐玲、劉群英5人是以個人身份通過國內(nèi)外俱樂部報名攀登，湖南省登山隊則有隊員劉楊、魯明勇和隨隊高山攝像師黨鹿鹿成功登頂。這樣一來，湖南登頂?shù)闹榉宓目側(cè)藬?shù)已從今年之前的9人，一舉躍升至17人。

2023年，卻是攀登者公認最艱難的一年。

由于氣候多變，珠峰地區(qū)每年的攀登線路實際上都在發(fā)生變化。今年直到5月13日，珠峰南坡登頂?shù)木€路才被修通。在天氣和各種偶發(fā)因素下，今年珠峰南坡登山季死亡人數(shù)已達12人，另有5人失蹤。

湖南省登山隊是今年珠峰南坡“難度升級”的親歷者。隊伍于尼泊爾當?shù)貢r間4月28日凌晨開始進行了高海拔適應(yīng)性拉練。僅僅是從海拔5365米的大本營到海拔5900米的C1，這段旅程耗時便超過12小時，“線路和想象的不一樣，和之前流傳的也不一樣，困難遠超預(yù)期”。

最終登頂?shù)年爢T劉楊，至今對于這段旅程中的一幕依然心有余悸：在前往C1的路途中，他不慎掉進了冰裂縫，所幸始終都掛了主鎖在路繩上，才讓他免于掉進萬丈深淵。全隊都在喊“HELP”，最后在五名夏爾巴向?qū)Ш献飨?，劉楊才被拉上來?

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今年尼泊爾國家旅游局共發(fā)放了478張登山許可，其中97張給了中國人，為全球最多。照此計算，8人登頂，算得上是湖南攀登者的一次“集體爆發(fā)”。

湖南省體育局黨組書記熊倪表示，越來越多的人登珠峰的背后，是登山運動被更多的人熟悉和接受，全民健身理念深入人心，體育運動帶給人們的參與感、歸屬感和幸福感日益提升?！芭实钦咴趫猿挚茖W(xué)訓(xùn)練、做好充分安全措施的前提下，挑戰(zhàn)攀登極限，其體育精神值得贊賞，但必須強調(diào)的是，科學(xué)、安全是前提?！毙苣哒f道。

2013年，林曦成為湖南首位登頂珠峰的女性;10年過去，她在接受湖南日報全媒體記者采訪時表示：“大家生活越來越好了，越來越多的人選擇登山，對生活有了更高的追求。攀登者挑戰(zhàn)的不是珠峰，而是自己。登完珠峰，我覺得我變成了一個心胸更開闊的人?！?

堅持與放棄，勇氣與敬畏

對于珠峰上的攀登者而言，有多少贊譽和仰望，便有多少不解和質(zhì)疑。就像山坡的陽面和陰面，有人將目光聚焦在一個個登頂?shù)母吖鈺r刻，也有人在抨擊攀登珠峰是在“污染環(huán)境”“盲目逞能”……

眾多經(jīng)歷了精心籌備、艱苦訓(xùn)練，卻最終未能登頂?shù)呐实钦?，或許更能表現(xiàn)出普通人雖不達卻已竭盡所能的一面。

廖武軍是湖南省登山隊隊長。他曾是一名健美運動員，用“體壯如?！毙稳葸@位中年漢子，實不為過。5月18日，他在距離珠峰峰頂只有100米的地方選擇了下撤。

“接近登頂?shù)臅r候，換氧氣花費了太長時間，我感到窒息，進而是恐懼，這種恐懼直到重新吸上氧氣也沒有消失。”廖武軍說，多年的登山經(jīng)歷讓他意識到兩件事，一是直面恐懼，心懷敬畏，二是始終記住“登頂不是終點，回家才是”。

“真正的攀登者，永遠心存敬畏。敬畏科學(xué)，敬畏生命，敬畏大自然。”近日來因在海拔8500米處放棄登頂選擇救人而被人熟知的湖南省登山隊領(lǐng)隊范江濤說道。

作為一名攀登者，吉首大學(xué)旅游學(xué)院教授、院長魯明勇在今年登頂珠峰前表示，攀登珠峰不應(yīng)被神圣化，但更不該被妖魔化?！芭实钦弋斨胁簧偃吮緛砭褪菬嶂杂诃h(huán)保、公益的人士，我們今年一路徒步至南坡大本營，連一處亂扔垃圾的現(xiàn)象都沒見到，其實這也是一種敬畏之心?！濒斆饔抡f道。

5月初，湖南日報全媒體記者曾在珠峰南坡大本營采訪。在這個海拔最高的“地球村”里，人們的環(huán)保意識同樣讓人印象深刻：廚余垃圾會經(jīng)過晾曬，待水分蒸發(fā)后再帶出大本營;人類糞便會在廁所經(jīng)收納后帶下山進行處理，所有可能污染環(huán)境的廢棄物均不允許接觸冰川……

今年是人類登頂珠峰70周年。70年過去，人類對地球之巔，經(jīng)歷了從無知到了解，到熟悉的過程。如今，已經(jīng)很少有人會使用“征服”這樣的詞來形容自己的攀登行為。正如首位登上珠峰的夏爾巴向?qū)Уぴ瞿蔷涿裕骸叭苏鞣涣松剑四茏龅闹皇桥逝郎仙?，就像孩子爬上母親的膝頭?！?

記者手記

看勇氣，還得看天氣

華聲在線全媒體記者 陳普莊

4月29日，應(yīng)湖南省登山隊邀請，我踏上了前往尼泊爾境內(nèi)珠峰南坡大本營的旅程。

根據(jù)采訪計劃，應(yīng)該在5月3日或4日完成采訪回到長沙。然而實際回國的時間，已經(jīng)是5月7日，比原計劃晚了3-4天。時間都去哪了?

在尼泊爾采訪期間，問了身邊所有的人，得到的答案是：“不確定性”，是登山運動唯一能確定的事情。

5月1日，從加德滿都前往珠峰大本營的日子。經(jīng)過從清晨6點到中午的行李轉(zhuǎn)運、安檢、候機，我于中午時分，“順利地”——返回加德滿都市中心的酒店。原因是，中轉(zhuǎn)地——世界最危險機場盧卡拉機場因天氣原因不具備直升機起降條件。

5月2日，被迫夜宿中轉(zhuǎn)地盧卡拉。原因依然是，珠峰大本營暴雪，直升機無法降落。

5月3日，“毫無懸念”抵達大本營。在突如其來的高反下，吸著氧將兩天的采訪壓縮到一天一晚，心心念念準備下撤。

5月4日，“營地向?qū)У膶χv系統(tǒng)三次指示我們前往數(shù)百米開外的停機坪等候直升機，三次都在到達停機坪后被告知因天氣原因直升機無法抵達。人生第一次在海拔5360多米的地方湊夠了1萬步。

5月5日，在飛抵中轉(zhuǎn)地盧卡拉之后我又被告知：前往加德滿都方向天氣不好，再次原地等待直升機起飛。這直接導(dǎo)致我錯過了當天中午回國的航班，而回國航班是兩天一趟。更讓人后怕的是，當天我所乘直升機歸屬的航空公司，有另一架直升機于上午失聯(lián)，并在中午被發(fā)現(xiàn)并確認墜毀。機上5人受傷，其中一人傷重不治……事后分析，直升機延誤的原因很可能是因為那起飛行事故。

這還不算完。當天，湖南省登山隊也有部分隊員下撤至加德滿都進行低海拔休整恢復(fù)。他們乘坐的同一家航空公司的直升機，居然在半路因故障返航!

回想起當天種種狀況，大家在晚餐時不約而同地感慨：感謝上天“不殺之恩”!

據(jù)說，尼泊爾當?shù)卦S多探險公司會花重金購買高山天氣預(yù)報，但即便如此，“不確定性”依然是唯一可以被確定的事情。

只能說，這樣的不確定性，或許恰恰是登山運動魅力的一個側(cè)面吧。盡一切可能做好自己能做的，其他的交給運氣，這是體育最讓人“上頭”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