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宏
電腦右下角顯示17∶45,樓道早已安靜下來,可我這會舍不得離開。
左瞧,辦公桌上擺著一本新買的茅盾文學獎作品集,水晶玻璃杯里的綠茶嫻靜著,慢慢端起杯,輕輕啜飲一口。
“嗶啾嗶啾!”一陣鳥鳴,我的目光穿過窗玻璃,直抵一抹斜陽,與斜陽交織在樹林草叢。斜暉脈脈,一道道霞光,金黃之中兌著橘紅,色彩比例極為恰當,金黃太重會刺眼,橘紅過濃則沉郁。已是霜降節(jié)氣,樹林和草地綠意依舊,向窗子里送來層層青翠,一不小心會忘了季節(jié)更迭。
細瞧,櫻花樹光著樹干和枯枝,寥寥幾片黃葉不肯回歸大地,微風拂過,我分明看到,又有一片葉子無奈地離開枝頭。銀杏樹挺直樹干,撐起形如手掌的枝干,扇形纖葉半綠半黃,均勻點綴著枝枝杈杈,枝葉疏朗,欲露還遮,揉碎了這抹斜陽。畫眉、云雀叫得歡,燕子、黃鸝早已南歸,留下過冬的斑鳩、喜鵲急著歸巢,不聞其聲。
沒心思捧讀桌前的書,窗外風景,不停撩撥著我。
夕陽西下,走向暮色深處的各色路人,很適宜坐在三樓窗戶邊細細欣賞。步履匆匆中,讀人生忙碌:閑庭信步中,看日子悠然;嬰兒車中,懂得生命的發(fā)端;腿腳遲緩甚至駝背彎腰中,感慨歲月無情。
夜幕籠罩四野,金黃不見了,橘紅不見了,灰褐色天穹下,街燈亮了,行人、樹林、草地,影影綽綽。
晚飯,我忘了吃晚飯!斜暉脈脈,讓人忘乎所以。拿起手機,小區(qū)業(yè)主微信群里,一組熟悉的圖片撲進眼簾,是10棟一個鄰居發(fā)的,幾年了,這圖片幾乎每天都發(fā)。勤勞能干的年輕夫婦,自家做包子、餛飩、水餃賣給鄰居,曾經(jīng)吃過他們的玉米鮮肉水餃,真心不錯。
瞧今天的圖片:一盆肥瘦參半的新鮮豬肉,一蒸鍋冒著水汽的白嫩嫩的包子,一大盤擺得整整齊齊的新鮮包子,三張照片都用水印相機拍攝,地點顯示在咱小區(qū)。17∶38留言:“老面鮮肉包出爐啦!”不久又留言:“今日包子已售罄,需要的鄰居下次約起!”。
饑餓感,早就隔屏升騰,明知賣完了,還是忍不住私信:“老板,包子賣完了嗎?”“是的!”“唉,下手慢了?!薄澳谴_實,發(fā)群里20分鐘就沒有了?!崩厦骢r肉包四塊錢一個,比街頭包子鋪貴多了。心生好奇,連問:“有點小貴,怎么這么搶手?怎么不多做點?”老板娘回以鮮肉照片,伴以偷笑表情回復:“您瞧瞧這食材,這塊頭!”“老面發(fā)酵時間比較長,每次只能做一百個左右,做多了不好吃。”
沒口福吃到鄰居家“王炸”的老面鮮肉包,我悻悻然到小區(qū)樓下東北醬骨頭餃子館,吃份水餃湊合一下。啊!這不是咱小區(qū)做老面包子的鄰居嗎?“老板娘,你怎么到這里吃餃子了?你自家做的包子、餃子、餛飩那叫一個爽啊!”望著我快驚掉了下巴,老板娘淡淡一笑:“今天都賣完了,自己還沒吃晚飯哩,這不,特意點一份牛肉紅蘿卜水餃,慰勞自己!”還補一句:“順便學學正宗東北餃子的手藝咧!”
昏黃的路燈下,鄰居老板娘麻利地穿越人流,抖擻著精神走向市民廣場,加入整齊的廣場舞方陣。
我轉(zhuǎn)身走進地下車庫,一陣竹笛聲迎面撲來,著名的《揚鞭催馬運糧忙》,昂揚,悅耳,可不太流暢。車后柱子旁,吹笛人隨著音樂抖動雙腿,打著節(jié)拍,原來是咱小區(qū)做老面鮮肉包的李老板啊,“忙活了一天,還有如此雅興!”我豎起大拇指,沒敢繼續(xù)打攪。
穿過廣場,我又回到三樓辦公室,不能老是讓那本書閑置了哦。